^人間(一)^
[你要去哪裡?][要妳管啊!臭娘們!這是我的自由!]她不甘示弱地拳打腳踢試圖阻止他出門,[妳這死女人!]啪地一聲,他甩了一巴掌在她臉上,再踹了一腳給她,隨即如往常般瀟灑離去---
[哇......]在一旁熟睡的嬰孩如同從夢魘般驚醒似嚎啕大哭-[不要哭!吵死人!都已經沒人要還哭!小衰人,小廢物!]她失控的大喊,因疼痛,傷心流下的眼淚早已奔流如決堤;身旁的嬰孩卻因怒吼聲更加地放聲大哭, 一時間屋子充斥著煩躁低溫,猛然---憤怒母親拿起玩具使勁朝嬰孩丟去,[碰]地一聲---只見女嬰頭部流出汨汨鮮血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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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萬歲!我終於辭職了;什麼老闆嘛!每天加班又不加錢,真是酸葡萄加醋!][媽!這已經是妳這個月第三個工作耶!未免太與眾不同了吧!]我無可奈何地吐吐舌.
[放心---我已經找到一份新工作啦!][真的嗎?什麼工作啊?]連妹妹都忍不住插嘴.[托嬰!還是個不足一歲的女嬰呢!][天呀!第一個犠牲者上門了.]弟弟故作誇張的調侃著.[嘿!妳們三個小孩真是吃裡扒外,我帶小孩可是一流水準,要不然妳們哪能長那麼好---只是---那女嬰可憐極了,爸媽經年累月爭吵,打架,還不是男的在外面有了新歡一直要離婚;女的哪甘心啊!想盡方法阻止丈夫離開,可惜仍是徒勞無功,結果---兩人把唯一的小孩丟在家裡,女嬰頭部還受了傷,要不是她姑姑及早發現,恐怕是凶多吉少,唉!這種家庭真是……][媽!別那麼悲觀嘛!我們可以用愛來關心她啊!]我不知愁地回應著.
[或許吧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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猶記她來時是如此令人心疼,沒有分離慘烈的悲泣,哭喊聲,在她身上只有認命和甘心的陰影伴隨著;而我們一家熱心地迎接,對她而言,彷彿是種奢侈做法,只見她防衛性的轉動大眼睛,似要看清在她人生中又多了什麼荒謬戲碼正上演著---我卻深深被她的幽靜吸引住---
[她叫什麼名字啊?][沈云軒.]她姑姑無奈地笑著!只見媽溫柔地搭搭她的肩說---
[美君,我們幾十年朋友,這個孩子我一定好好照顧,妳放心好了!][謝謝!拜託妳們囉!要不是忙著顧店,還真捨不得這可憐的孩子……]
這天夕陽很美;引擎聲響破天際,伴隨著柔和輕風,清淨白雲,幸福似乎悄悄來臨了!
^未完待續^
人間(二)^
她是個不討喜的嬰孩,除了外表平凡,身軀肥小外,幾乎不笑又沈默,對外界漠不關心;寧可自己探索,玩耍也不要別人打擾,我們對她的示好全成了多餘,只要一接近,她便用充滿防衛的眼神怒視,神情變得銳利而不可侵犯,這應該是享受呵護的年紀哪!為何在她身上只看見悲哀呢?
為了取得她的信任,我親自哄她睡覺,泡牛奶,幫她洗澡,習慣性拉拉她的手,摸摸她的臉頰,對她微微笑,做做鬼臉;但似乎沒多大效用,她仍固執地不肯付出,除了心疼還是心疼,也許她只想活在屬於自我的奢侈幸福裡,至少那是安全的---挫折的我,自我安慰的想,便哄她入睡也累得睡著.在朦朧中,有個小身影晃動,我不情願的睜開眼,竟發現她嘗試用手輕撫我的臉龐,第一次感覺,原來人生可以這麼感動,我們距離好近‚好近……
她一步步走進我們的生活,每當她一高興,便揮動肥肥小手示意,我總頑皮地學學她,兩人往往相視而笑!最喜歡抱著她轉圈圈,她高興的搖搖頭,像個小指揮家神氣,惹得大夥開懷大笑,多了她,也多了歡笑聲,這也是大家始料未及的------
為了讓她練走,媽媽買了一台娃娃車給她練習,只見她興奮地東奔西跑,我走到哪,她跟到哪,還調皮的用娃娃車撞我---
[軒軒,妳很皮哦!小心我癢癢哦!]說罷便作勢要搔她癢,只見她走比飛還快,迅速逃離警戒區!我則是緊追不捨跟著,然後跳向前,正準備用手捉住她的頭時,她竟然哭了,哭得淒慘,悲涼,我頓時呆立且亂了方寸,彷彿觸痛她的傷處---
[軒軒,邁哭,邁哭,歹勢啦!我疼,我惜!姐姐不是故意耶!]連忙抱起她左哄右搖;突然間,發現她頭上早已結疤的傷痕,震驚之餘,氣憤充塞胸臆,看著她無辜臉龐,想替她分擔創傷卻紅了雙眼,什麼都沒說的我只想擁緊她,拍拍她,直到她放心在我懷裡睡去,這才驚覺---我的淚水早已不爭氣落下……
甜蜜日子匆匆飄逝,轉眼逾半年,習慣她的笑,她的氣息,更喜歡她跟隨,陪伴左右------每當我放學,在樓梯口便清晰聽見娃娃車叮叮噹噹的聲響,只見她探頭探腦環視大門,雙手興奮揮動著;想不透她為什麼如此準時等候我回來,也許源自於一份默契吧!彼此依賴是我們甜蜜的負荷,誰也沒料想到會有改變的一天------
不得不承認那天終究會到來,九個半月後,她的父親帶走了她,他虛偽的感謝和她淒厲的哭喊成了強烈對比,不知怎麼搞的------竟無語轉身,沒有勇氣看她一眼,任由她的哭喊越來越遠,心碎的我固執地一句再見都沒說……
v未完待續v
人間(三)
未曾想過失去一個人是如此痛楚,雖然不談,卻讓回憶佔據全部生活;彷彿仍聽見娃娃車叮噹的聲音,似乎看見她在身旁嘻鬧著!她好嗎?是不是常笑?有沒有受委屈?只能在心中反覆問自己,害怕得到心痛的消息,讓逃避帶來心安.
[唉!軒這囝仔走後,感覺少了什麼?]只見媽無精打采地說.
[是啊!]我無奈的笑了笑.
[妳知影嗎?她為著等妳放學,每過一小時就走到門口看,歡喜甲走來走去,一次擱一次攏未煩,實在有夠古錐!]
這句話牽動了我的思念,我的傷,時間永遠帶不走這段回憶;夢裡,她清晰容顏,燦爛笑容仍陪伴左右,她總是用小手安撫我的憂慮,愁緒,直到黎明破曉才悄然離去---無論如何,我相信,始終確定,我們有再見之日……
[你不是準備和我離婚,叫我回來幹嘛?!]她不屑的說.
[我懶得跟妳說,軒軒妳到底要不要?]他平靜地看著她.
[笑死人!你要和那女人雙宿雙飛,留這個拖油瓶給我,我吃飽撐著啦!]
[好!這可是妳說的,過兩天把離婚手續辦一辦!]
[我偏不讓你稱心如意,大家來耗嘛!看誰厲害!]她得意的笑著.
[妳這瘋查某,看妳是欠打!]
接下去又是一陣激烈嘶吼,扭打,只見角落的嬰孩恐懼地縮成一團.
過兩天,他請了一位家中保母,便倉促離去---
剛開始,保母頗盡責地照顧,一個月,二個月下來漸漸顯得不耐煩,常常有一頓,沒一頓,尿布也懶得換.甚至帶著嬰孩到賭場,只顧自己打牌,絲毫不理會有些賭鬼對嬰孩毛手毛腳.有一天,嬰孩坐著娃娃車跑到大馬路簡直險象環生,幸好被路人發現---保母氣得毒打她一頓---她就在這絕望再絕望的輪迴中不斷煎熬著.
在某個昏暗,細雨紛飛的夜裡,保母見嬰孩已熟睡,便到賭場去了!偌大的屋子如鬼魅侵襲著她,未關上的窗口透著陣陣寒風,從夢中醒來的嬰孩哭得聲嘶力竭,不停顫抖著身子,似乎已抵擋不住寒風刺骨,哭聲逐漸微弱……
翌日早晨,徹夜未眠的保母疲倦歸來,打開房門只見搖籃裡的嬰孩臉色灰白,口吐白沫,全身僵硬,早已斷氣多時……
六月二十六日葬禮舉行,到場親友不多,漂亮墓碑上寫著[沈云軒]三個大字,年幼稚氣的遺照映襯著詳和藍天.
十二月七日嬰孩父母和保母訴訟官司結束,獲得賠償金額---夫妻兩人爭執不下.
天上人間走一遭 宿命全然不由人 若問是非對與錯 徒留遺憾空淚痕.
(END)